刘德音任台积电掌门人的那些事

　　台积电发布公告称，公司董事长刘德音将于明年股东会后退休。自2018年张忠谋完全裸退之后，刘德音成为台积电的第二任董事长，并且在这个位置上已经干了5年多的时间。
　　台积电被认为是地球上最重要的公司之一，因为它一个企业就供应了全球一半以上的定制芯片。而且，在5纳米及以下尖端芯片市场上，台积电独占了绝大部分份额。如今仅有三星电子一家企业还能够与台积电抢跑3纳米及以下芯片赛道，连老牌半导体巨头英特尔都被甩到了后面。台积电之所以能够取得如此辉煌的业绩，与其创始人张忠谋的掌舵是分不开的。张忠谋执掌台积电31年，在半导体产业基础相当薄弱的中国台湾地区白手起家，将台积电打造成全球顶尖的半导体巨擘。“强人交班难”被认为是公司治理的普遍性难题。
　　我们先回顾一下，台积电当年是如何顺利完成从张忠谋到刘德音的权力交接的。刘德音很早就加入了台积电。他毕业于台湾大学电机工程学系，在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获得电机暨计算机信息硕士及博士，1993年加入台积电。彼时台积电还只是一家成立仅5年的小公司，年营收不到5亿美元，仅有2000多名员工，甚至都还没有上市，没法给员工提供股票或期权之类的东西。刘德音做研发出身，在英特尔和贝尔实验室都做过研发，但刘德音进入台积电的时候，台积电的研发投入不过区区几亿新台币，其研发实力甚至还比不上联华电子。刘德音转做管理，从比厂长还低一级的一线干起，然后才负责台积电当时最先进的晶圆三厂的管理。应该说，刘德音进入台积电的起点是比较低的。对比一下，如今的台积电总裁魏哲家，1998年一进台积电就是副总经理的职位，而已经在台积电混了5年的刘德音都还不是副总经理。
　　需要注意的是，在进入台积电之后的好些年里，张忠谋绝对不是刘德音的直属上司，但据刘德音本人回忆却这样描述：“张忠谋给了我丰富的经验，从运营到规划、销售、营销和研发。”这是怎么回事呢？
　　原来，张忠谋有个“隔层观察”的管理方法。张忠谋执掌台积电的时候，会将大概六到九个45岁以上的主管列入名单进行长期的培养和观察。张忠谋会固定每月与副总经理们聚会，每季与三级主管们分两梯次共进午餐。“董事长会鼓励大家问他问题，有时候大家问得好，他就很高兴地回答，什么都不吃了”。通过这样的午餐会，张忠谋既可以传达公司的核心价值观，增加企业的凝聚力，又可以促进企业领导人与高阶主管的交流，便于从中发现人才。刘德音大概就是通过这个渠道获得了张忠谋的关注。
　　而张忠谋的这一管理模式，又是从德州仪器学来的。当年张忠谋进入德州仪器工作的时候，总裁哈格蒂对公司内部表现出众的几个人特别关切，张忠谋也是其中之一。虽然张忠谋并不向哈格蒂直接汇报工作，但哈格蒂每个星期都会与张忠谋交流。哈格蒂的“隔层观察”是张忠谋在德州仪器平步青云一路做到集团副总裁的重要前提，张忠谋自然也把这种管理模式带到了台积电，刘德音因此而大大受益。
　　1999年底，刘德音终于获得了一个独当一面的重要职位：前往被台积电收购的世大积体电路股份有限公司担任总经理，从此崭露头角。世大并入台积电后，刘德音升任台积电的副总经理，负责台积电第一家纯12英寸晶圆十二厂的建设和管理。当时全球半导体产业正进入由8英寸厂向12英寸厂的迭代，12英寸厂代表台积电的未来，由这个职务的任命可见张忠谋对刘德音的器重。
　　在张忠谋看来，能担任董事长的人，必须要具备“深思考”的能力。
　　张忠谋一向认为：“领导人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想未来、规划未来，董事长应该花75％的时间想未来，总经理应该花50％的时间想，副总经理应该花25％的时间想。领导人应该不断给经理人出问题，逼他们想公司的未来。”
　　张忠谋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他不断地给自己提问题，也不断地给出问题的解决方案。台积电如何能够追上英特尔？像英特尔一样毫不吝惜对研发的投入，不惜代价请全球最优秀的人才加盟。台积电如何克服在业务沟通上相比IDM厂的劣势？通过OIP（Open Innovation Platform，开放创新平台）建产业生态，搞虚拟IDM厂。电脑之后的下一个大概念是什么？智能手机。先进工艺未来如果走不下去了怎么办？扩张成熟工艺及布局先进封装。美国之后的下一个大市场在哪里？中国大陆。中国台湾地区的人才和水电问题解决不了怎么办？去中国大陆建厂……通过不断地给自己提未来导向的问题，张忠谋得以顺利地引领台积电稳步向前走去。
　　我们看看刘德音是怎么做的。智能手机之后的下一个大概念（Big Thing）是什么？高性能运算。台积电怎样才能打败英特尔？发力处理器设计，直捣英特尔核心业务。台湾地区缺电怎么办？布局风力和太阳能发电，同时加大台中投入，让台积电在台北、台中和台南各分布三分之一的产能，以平衡风险。芯片技术的最新动向是什么？存算一体化，得提前布局存储技术。硅被逼到物理极限了怎么办？找全球特别是美国顶尖的科学家或团队来研发碳纳米管等新材料。埃（一埃等于十分之一纳米）世代走到头以后的芯片新赛道是什么？量子计算……是的，刘德音一直在深入思考，他确实符合张忠谋心目中对台积电最高领袖的要求。
　　刘德音掌舵台积电期间，台积电的经营受到了各种复杂国际政治冲突的严重影响，其所做出的各项重大投资决策都很不容易，可谓是在高空走钢丝，颤巍巍地勉强保持平衡，很难让各个利益相关方都获得满意。应该说，台积电董事长的这个职位吃力不讨好，极不好干，刘德音要承受着很大的压力。从这份宣布他将要退休的公告来看，事发得很突然，明显没有做好准备。
　　在刘德音之后，魏哲家将一肩挑起董事长和CEO两个重任吗？公告中没有答案。要知道，之前确认台积电的双首长制，张忠谋可是花了好几年时间才定下来的。而且，刘德音也没有按照惯例续任台积电的董事，他比魏哲家还年轻一岁，正常情况下再干几年是没有问题的。所以，刘德音辞任是个突发事件，个人认为或许与健康状况有关，这也符合他所说的“多花些时间陪伴家人”的辞任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