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19年12月起，MLCC的不少主要生产企业均上调MLCC的价格，按照产品系列不同，涨幅在10%-50%不等。生产企业的涨价再叠加贸易商炒作，一时之间，MLCC价格又要飞涨的气氛在整个电子信息制造业中蔓延。对2017-2018年MLCC价格飙升仍心有余悸的电子电器整机制造商，一方面面临疫情蔓延导致的开工困难，另一方面又要面临上游关键电子元器件的价格上涨，可谓难上加难。于是乎，一些电子电器整机制造商对MLCC生产企业的不满情绪高涨，“趁火打劫”、“借疫情发国难财”，矛头直指相关MLCC生产企业。
其实，早在两年前MLCC价格飙升之时，中国电子元件行业协会就已对涨价原因做了深入调查，调查对象包括了国内外MLCC及其上下游产业链的相关企业。此次MLCC价格再次上涨，中国电子元件行业协会又对行业内相关企业开展了调研。希望通过本文能告诉大众MLCC涨价的真实原因。
按照中国电子元件行业协会的数据，2018年MLCC市场规模总额为157.5亿美元，年产量高达40000亿只，但生产企业不到20家。我们可以与电容器行业的另一大分支——铝电解电容器相比，2018年铝电解电容器市场规模总额为76.9亿美元，但生产企业数量保守估计超过1000家。不仅如此，前十的MLCC企业市占率已占到整个市场规模总额的90%以上，而村田和三星电机两家就已占市场50%以上的份额。在不到20家的MLCC企业中，中国本土企业虽然几乎占了一半，但整体市场占有率按金额计算不到4%，根本无力起到价格压舱石的作用。在电容器行业内，甚至在整个电子元件行业，在如此大的市场规模中行业集中度又如此之高是极为罕见的。很显然，集中度越高的行业，产品均价受少数厂商价格变动的影响就越大。
MLCC于上世纪60年代发明出来，80年代产业化应用，是需求量的电子元件，被誉为“电子工业粮食”，而且，由于其在小型化方面有着当前其他类型的电容器难以比拟的优点，顺应了电子整机产品“轻薄短小”的发展趋势，所以下游需求节节攀升。按照中国电子元件行业协会的调研，每台电视机需要用MLCC约500只，每台笔记本电脑需要用到1000只，每部iPhone 11手机的MLCC用量超过1000只，每辆燃油汽车需要用MLCC 3000只，每辆新能源汽车的MLCC用量更是高达10000只。既然MLCC已有几十年的发展历史，下游应用广阔且需求持续旺盛，那么为何生产企业如此之少？MLCC 制作有近20道工艺流程，其中陶瓷粉料制作需要高纯、超细和高性能陶瓷粉体制造技术、多层介质薄膜叠层印刷需要在流延出1um的陶瓷薄膜并叠层数百至上千层，陶瓷粉体与金属电极共烧需要解决不同收缩率的陶瓷介质和内电极金属在高温烧成后不分层、不开裂，其技术含量不亚于集成电路。同时，MLCC生产线及设备投资也很大。MLCC的技术门槛和资金门槛把相当一部分企业阻在门外。但经向行业内骨干企业了解，技术门槛和资金门槛并非MLCC行业高度集中的主因，MLCC价格多年来处于较低水位，让行业内企业无利可图，投资回报期拉长，才是造成当前行业高度集中的主因。人们只看到2017-2018年以及当前MLCC价格的上涨，但由于下游市场不景气，库存积压，自2018年第三季度开始至2019年第三季度，MLCC价格实际上是在持续下滑，直到2019年第四季度才止跌回稳。如果把时间再往前推，我们更会发现，在MLCC的发展历程中，降价的次数比涨价的次数多得多。根据国内某MLCC企业提供的信息，以市场上用量的0201X104K-6.3V规格为例，2012年出厂价每千只为5元，2013年下降到3.7元/千只，即使是均价飙升的2018年，价格也仅为4.3元/千只，当前价格为3.6元/千只，也还没有回到2012年的价格水平。另外，用量较大的0603B104规格2012年价格为11.5元/千只，每年价格下降幅度达到10%-15%，直至2017年上半年价格为6元/千只，导致售价成本严重倒挂，2017年下半年以来，随着市场供需形势吃紧，产品市场价值逐步回归，当前价格约为10.3元/千只，仍低于2012年的市场价格。MLCC是高技术含量的产品，市场集中度也特别高，那为何会呈现价格多年下滑的逆市场规律的现象？为此，我们对相关MLCC企业和电子整机企业都进行了深入调研。
据相关人士透露，在MLCC行业，日系村田、太阳诱电、TDK、京瓷等企业是先行者，主导早期的MLCC市场，当时MLCC的价格是0.35-0.5元/只。韩国三星电机虽然起步较晚，但其秉承了韩国三星系企业的传统，通过大投入和低价的手法冲击日系企业的传统市场，在短短几年之内，三星电机已成为第二大MLCC企业，仅次于日本村田。在三星电机的低价策略之下，MLCC行业的价格战陷入白热化，尤其在手机等消费市场，产品均价逐年下降。此外，整机企业对电子元器件价格的无理由压价也是MLCC价格偏低的主要原因。整机企业为了压缩成本，都会将电子元器件降价幅度作为对其采购人员的考核标准，每年都要求电子元件供货商有不同程度的降幅，为了获得订单，MLCC企业只能不断降价。客观上说，MLCC长期偏低的价格为相关电子电器产品的普及和技术进步做了很大的贡献，但是，也严重影响了MLCC企业的收益，国内外骨干企业只能收缩战线，一批企业不得不被兼并或者关闭。长期的价格低水位造成投资回报率低，内外资本都望而却步，在2018年MLCC涨价前的18年间，MLCC行业没有新的进入者。尤其是中国本土MLCC企业，由于本身起步就晚，在技术、产能、品牌效应等方面都与国外先进企业有巨大差距，又缺乏资金的支持与投入，在市场中求存尚且艰难，更遑论扩大生产。等到高端智能手机、新能源汽车等市场对MLCC需求暴增之时，才发现MLCC产能不足，价格焉能不涨？价格是与企业利润或盈利能力直接相关的主要因素，合理的价格才能限度赢得市场，使企业利润化。如果得不到持续的盈利能力和可持续发展，那么企业就会缺乏发展后劲，所以，MLCC价格适当上调是回归产品本身应有的价值，有利于促进该行业健康发展。
手机是MLCC最主要的应用市场，2016年以来，苹果、三星、华为、Vivo和 Oppo 等手机品牌厂商机型的高端化创新拉高了MLCC需求量。另外，为了提高驾驶体验，汽车电子化率不断提升，动力控制系统、车载信息娱乐系统、汽车安全控制系统和车身电子系统对MLCC的需求也在提升。而且新能源汽车的发展也为MLCC市场带来大量的需求增长空间。可以说，近几年来，MLCC的市场需求确实呈现少见的井喷趋势，这一点我们已经通过对国内主要整机企业的调研得以确认。虽然受国内外宏观经济影响，2018-2019年手机和汽车市场低迷，导致2018年三季度至2019年三季度，MLCC价格经历了至少一年的下滑。但随着下游整机行业出现回暖迹象，MLCC企业的订单从2019年第四季度开始增多，库存紧张，产能利用率超过负荷。据国内某MLCC骨干企业透露，当前的在手订单已经排到2020年第四季度。因此，部分企业的价格开始上涨，比如，台系企业华新科于2019年12月27日宣布涨价20-25%，韩国企业三星电机1月2日宣布涨价10-15%。我国本土企业风华高科和三环集团也在今年1月初上调过MLCC的价格，幅度约为15 %。
近两年来，随着MLCC的价格回归合理区间，以及5G、新能源汽车等下游新需求的刺激，村田、三星电机、国巨、太阳诱电等MLCC都已斥巨资扩产。按照近期我国风华高科和三环集团两家本土MLCC企业的公告，两家公司也将分别投入75.05亿元和18.95亿元扩产MLCC。随着国内外企业新增产能释放，才能真正缓解当前产能紧张态势，从而稳定住产品价格。另外，MLCC企业的经营成本上升极快。在人力成本方面，当前，仅广东省，企业新招一线工人的平均时薪已比疫情前上涨30%左右；在材料成本方面，由于近年来在环保趋严的影响下，大量矿山停工停产，MLCC的主要原料钛酸钡粉，以及更上游的钛白粉和氯化钡价格均大幅攀升，甚至成倍增长；在环保成本方面，行业的电镀废水和固废的处理成本也大幅上升。更不用说疫情爆发以来，各企业因停工停产和疫情防控增加大量的成本。MLCC企业调高产品价格，也是在抵销各种成本快速增长带来的经营压力。库存紧张、人力成本等各项成本大幅上涨等因素叠加，MLCC出厂价格只能上涨。MLCC属于最常见的通用型电子元器件产品。通用型产品的销售模式一般分成两种类型，一种是直销型，即生产企业直接将产品销售给终端用户，主要是面向规模较大的电子整机企业；另一类是分销型，即生产企业将产品销售给中间贸易商，由这些企业再销售给终端整机企业，这种模式主要面向中小型整机企业。据估算，15%-30%的MLCC是由贸易商销售给各下游电子整机企业。MLCC行业的销售模式导致市场形成了三种不同类型的价格，一种是生产企业针对大型电子整机用户的出厂价，第二种是生产企业针对贸易商的出厂价（一般高10%左右），第三种价格就是贸易商销售给终端用户的价格。在讨论MLCC的涨价时，要考虑到底是哪种价格上涨了，或者是哪种价格上涨得厉害？很显然，对于种价格，MLCC是买方市场，供需双方都需要确立长期合作的良好关系，价格一般来说较为稳定。除非万不得已，生产企业必定不会轻易涨价，即使因市场紧缺必须上涨，上涨幅度也有限。而且，这些下游大型整机企业的产品附加值高，MLCC的成本在终端产品售价中的比例极低，因此这些大企业对MLCC的涨价较容易承受。第二种价格是生产企业通过贸易商向中小电子整机企业提供服务，当产能紧张的时候，任何公司都必然会优先服务大客户。为何几家台系MLCC企业每次涨价都要发布公告？这些企业跟下游直接客户本来就有很好的沟通渠道，如果要对这些客户涨价，私下沟通就可以了，有没有必要发公告？实际上这个公告不是针对大客户的，给大客户的价格还是需要另外谈。这种涨价公告其实是给贸易商，以及通过这些贸易商间接购买其产品的中小企业看的。从MLCC企业和下游用户反馈的情况看，第三种价格的波动才是行业内对MLCC行业意见强烈的主因，因为几轮涨价潮中，很多中小下游整机企业买到MLCC的价格远远高于生产厂商的出厂价格。一方面，每家中小整机企业对MLCC的需求量本来就有限，而大多数MLCC的单价很低，低的每只只有几厘钱，高的也就每只几分钱，即使下游客户购买的数量少，贸易商的经营、人力、物流成本也需要加到产品价格中，所以形成MLCC的出厂价与贸易商分销价的巨大差距。MLCC企业调涨产品价格，促使贸易商的分销价格水涨船高，由于贸易商面向的是数量庞大但利润微薄的中小电子整机企业，对电子元器件成本敏感度较高，很容易造成市场上MLCC又要飞涨的舆论。另一方面，市场炒作的成分也不容忽视，每次MLCC的涨价都伴随着一些不良贸易商或个人借着需求增加而趁机炒作，让产品价格反复上涨，在中小整机企业拿到MLCC之前，很多产品已被倒手多次，价格也被层层加码至原来的数倍甚至数十倍。有时候根本就没有什么下游终端客户，纯属贸易商在玩击鼓传花，直到下游需求下降，价格再次回落，有人血本无归为止。经过多年的发展，我国已经形成一个极为庞大的电子元器件贸易商群体，在他们的协助下，中国生产的电子元器件行销，国外生产的电子元器件也广泛为我国的电子电器整机配套，可以说为我国电子信息产业的繁荣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是，这一群体良莠不齐，囤积居奇是不少企业和个人的生财之道。不单单是MLCC，存储器、MOSFET、图像传感器，到现在电子体温计用的热电堆传感器，只要有电子元器件的涨价潮，就几乎离不开贸易商的炒货。呼吁市场监管部门加强对这一群体的规范管理，扶持骨干企业，打击不良商贩，以免由此引起的电子元器件不理性涨价行为影响相关行业的发展，也有损我国电子元器件行业的声誉。综上所述，应理性看待MLCC的涨价，其中既有合理的成分，也存在不和谐因素。在当前新冠疫情蔓延，国际经济发展危机四伏的情况下，更应供需双方协力，共度时艰。创建上下游产业链协同发展的产业生态是实现电子信息产业高质量发展的关键，有实力的我国电子整机企业，不仅仅是在价格上给MLCC企业提要求，也应加强对MLCC厂商的技术指导，共同制订标准，加大对MLCC企业的扶持。只有MLCC行业发展顺利，才能为下游电子信息领域的健康发展形成保障。MLCC企业也要充分考虑价格调整对客户的影响，考虑客户的感受，即使这个客户只是间接客户或者中小企业客户，这也有助于MLCC企业树立良好的品牌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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